纪念戈达尔:如果电影史是一座星系

Oct 28,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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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t 28, 2022 00:00 UTC
让-吕克•戈达尔于9月13日选择了离世

1.

让 - 吕克 • 戈达尔于 9 月 13 日选择了离世。在家中,在亲友们的见证下,他选择了自死。 这一忧郁的自死,在世纪性的人类大瘟疫和因之产生新的社会交际形式、以及世界性动荡 和历史结构性的偶然之中,他以不愿再顾及再去电影再去思的形式,选择了这一忧郁的自死。 或者说,戈达尔把自己嵌入了“电影史”这一实在性结构上。如果电影史是一座星系,戈 达尔选择了迅速衰竭着的恒星,直至其黯淡陨灭,它不再照亮。“电影史”给了戈达尔纵 逸的浪荡之线,他的那代人,从大工业机器系统中解放出“电影生产”、把电影解放到了 我们的手上,将胶片解放出它们嵌牢的系统,实现了电影个人化——无论以工业还是手工, 然后又在这一系统的媒介新造中,步入了忧郁的孤老。

以电影去照亮,还是以戈达尔去照亮,这是两个关涉但需严格区分的选项。戈达尔的电 影史内在于他的生命,他排练了一番电影史——戈达尔的电影史——之后,他就把电影史内 在化为他个人的历史了——他看到了历史的生成一般,他要诛杀写者和史官。戈达尔的电 影史,与我们的电影史接通、连续、衍生着新星系,我和我同龄的这代中国电影人受益着 新星系也延展着这一新星系。戈达尔的自死与所有的死亡在雷同中区分出一种忧郁的照亮, 这一忧郁的照亮不是显现出更多,而是对晦暗和未来的放弃,是对我们也将终老终死于这 一星系中的新代际的一种鲁莽的放弃,戈达尔没有照亮我们新星系的未来,他以老顽固的、 纯粹形式 - 语用的“戈达尔的电影史”企图略过我们手上的技艺,去成就他的电影史中所 需的史官之死。这一对正在生成的新星系的傲慢姿态,让他的忧郁的照亮以自死作结。

我们——新星系新代际的我们和万物新造的“我们”——要反抗这一忧郁,这一古老的 忧郁,既救不下现实,又无法新辟路径。我们要将电影史打开,让新星系敞开,成为生成“多” 的力比多。戈达尔的电影史上安放着历史主义的“活过的照亮”,我们要在他的这一诛杀史官、 同时让史官之死作为一个事件性奇点的认识论的忧郁中,辨识出他的电影史的实在性概念 之症结——胶片的划痕作为技术性事件、作为生命的媒介性事件、复现着幽灵般的“照亮” 之事件,作为新代际新星系的生成之动能,而被我们新造为一种对象化的“作为电影史”。 电影史是当我们将电影悬置了时间性,也意味着同时构建断裂之事件,电影作为行动中的生 成对象,召集着此在此时之生命的涌现——电影作为让生命活出更多的一种内在性平面的结 晶膜。正因如此,电影是图像、运动、时间、物质性的技术式媒介,是技术式生命的临场, 是我们为活出多所欲求刻划出的那一投射。电影即照亮。电影是我们和万物新造的共同成为 的临场再现。

临场、临场再现,只是以我个人化的词汇编译了电影作为技术式生命的媒介所敞开的电 影和宇宙的集合形式。临场再现,是我们生命情动于此时此地时所展演的奇点政治:为一种 降临现实的神话所去实践的媒介政治。

2.

纪念戈达尔,我们就需要对戈达尔的照亮和戈达尔的电影的照亮作出区分。我们更需要 对我们临场再现的政治有认识上的紧张。

我们电影领域的认识紧张莫过于,那些曾被建构为反抗力量的部分已建构着其特异性之 普遍性的话语政治。我们的认识紧张,坍缩在内部混沌芜杂的事务性错乱和与普遍性缠斗的 共构和融合,然后作为抽离的形式 - 语用,让这一话语政治戏谑地系统化着。简言之,那些 我们反抗过的,正作为吸收新代际的反抗去压制新话语。

如何来与我所身处之场景分离出我的话语,从系统化的话语中脱逆出我的形式 - 语用来, 从反抗的蜂蜜及其象征中离析出我的个人化,从“中国独立电影”星丛中分离出区分,将受 益于要持续的个人化工作。我们现今电影领域的认识紧张莫过于一种系统性愚蠢了——它是 寄生在系统上的部门,没有真正地建构出反抗力量,从约三十年的“独立电影批评史”反观, 也没有能力建构这一领域的事件性对象。由此,失去了事件性,也抽离了事件性要素的临场 条件,而只能在其他系统化中锚定这一次生的“电影史”。没有情动。也没有生态性。缺失 着批判意识。没有真正的认识,缺失共同性的友爱,苟且地被系统化。这些描述的词汇足够 的直白和调性低俗了。以至于我们其实并不知情于如何借助戈达尔的死亡去寻见我们活出更 多的新线。

纪念戈达尔,是为了照亮出新的生成。纪念戈达尔,是为了在图像 - 运动 - 物质性 - 现 实主义 - 戏谑性遭遇 - 历史结构 - 忧郁诗学 - 未来……等等诸元的集合排练中,找到电影的 新界——一簇簇从我们个体化电影工作中滑出的技术式媒介生命的线,织造的网膜,隐喻的 网膜在形式 - 语用上可以是行动召集和运动政治的抛物线:借亡灵去诉说的历史排遣了忧郁 也内化了忧郁,从而解放出电影史、解出我们电影的临场能力来。

纪念戈达尔,在他的死亡上编造事件,不惜亵渎这一自死的忧郁,以让死亡滑向彗星轨 道,让恒星的余晖照亮出更多。是的,无论现实如何戏谑,我们要借力活出电影新星系的奇点。 得罪了戈达尔老师。我只求活出多,只求更多的照亮。

2022.10.28 草稿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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